第550章 尘埃落定(下)

房檐上潺潺滑落。

  李幼白伸出手,接了些雨水,冲洗手上的污渍。

  小翠扭扭捏捏地跟在她身后,待李幼白把手洗好转过身时,小翠鼓起勇气问道:“为什么不能让江大哥睡觉啊?不是说睡觉的时候伤势能恢复得快些吗?还有,小白姑娘,您的医术真是太厉害了,那么重的伤居然都能救醒,您的针法更是神了!”

  “他伤得太重了,所以不能睡。”李幼白听到声音,扭头看向小翠。

  看着小姑娘那怯生生的可爱模样,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喜爱,很想去摸摸对方的脑袋,可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冒昧,毕竟此刻自己并非她的姑爷李白。

  “啊,为什么呀?是怕他醒不过来吗?”聊了几句后,小翠发现这位名叫小白的姑娘十分随和,没有什么架子,便不自觉地亲近了些,忍不住又多问了几句。

  而且她感觉,这人似乎和小姐很熟,与范海琴范老板的关系也不一般。

  “若是轻伤,睡觉倒无妨。但重伤之时,人体会陷入一种无法自愈的危险状态,一旦睡去,确实有很大概率再也醒不过来了。”

  李幼白耐心地解释道,顿了顿,又柔声笑道,“你怎么问这么多呀,难道你喜欢医道?”

  “说不上喜欢啦,就是好奇问问。听别人说针灸是一种很奇妙的医术,我从来没见过,所以就想了解一下。”

  小翠如实说道,说话时,又担心自己的问题会冒犯到李幼白,于是低着头,又悄悄抬起一点,眼眸偷偷在李幼白脸上打转。

  李幼白掏出白绢,轻轻擦拭手上的水渍,微微摇头解释道:“不是针灸本身奇妙,而是学习针灸的代价太大了,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,成本也很高,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学。这和现在很多人不练武,反而去练枪的道理是差不多的。”

  “你别看我刚才只是把针戳进江大宝的身体里,可要精准掌控刺入穴道的分寸,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”

  小翠挠了挠头,一脸好奇地问道:“有多难呀?”

  “一寸有多长,你知道吗?”李幼白忽然问道。

  小翠伸出手,大致比划了一下。李幼白见状,满意地点了点头,接着又问:“那一分有多长呢?”

  小翠又用手比划了一番,这次比划的长度比一寸要短很多。李幼白继续追问:“那一厘呢?再往下还有毫、丝,最短的叫忽,用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。”

  后面这些更小的长度单位,小翠完全想象不出来。经李幼白这么一说,她总算明白了一些。原来,刺入穴道的深度,就如同这些长度单位一样,一寸还容易掌握,一分也勉强可以,可一厘、一毫就难了,更别提后面的丝与忽,那简直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长度。

  “刚刚小白姑娘您刺了多深呀?”小翠满怀期待地问道。

  李幼白不假思索地答道:“四分三厘二毫,再往下,以我现在的能力,就刺不了了……”

  “那也很厉害了呀!再往下的话,是不是得武功更加高深才行呢?”小翠没想到李幼白会如此坦诚,在她的印象里,江湖人不都很爱面子吗?怎么会直言自己做不到呢。

  李幼白认真思考了一下,不确定地说道:“我也不太清楚。对我来说,医武同修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。想要更加精准地施针,提高武艺或许可行,但丝忽之差,在我看来,已经不是单纯依靠人力就能完成的了。那种事情,或许只能交给科学了……”

  “科学?”小翠一脸茫然,完全愣住了。

  李幼白郑重地点了点头,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,那表情严肃中又带着几分搞怪,说道:“没错,我觉得医术的尽头就是科学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小翠满脸困惑,怎么也想不明白科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她伸手挠着后脑勺,就像一个遇到难题的小孩子,模样十分可爱。

  此刻,小翠看向李幼白的目光中,又多了几分亲近与熟稔。李幼白说话的方式,和姑爷真是太像了,很多话她都听得似懂非懂的。

  夜里的天气有些寒凉,简单吃过晚膳后,李幼白又前往侧院查看伤员的情况,顺便帮忙检查。

  或许是大家有着共同的目标,又或许是经历过并肩作战的生死交情,倒有一些人自愿留下来,悉心照料这些伤员。

  小翠端着水盆,在伤员中间忙碌地穿梭着,帮忙为伤员擦汗、端送药草,以及更换用过的毛巾和绷带。

  李幼白看了看四周,便收起目光,转身离开。她寻了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,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兵器。拿出无求剑后,她轻轻拂过剑身的铭文,随后,意识缓缓沉入剑中。

  此刻,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满是落花的湖中孤岛上,周围一片朦胧。她知道,这些薄雾是由她丢失的记忆所化。

  可她自己选择遗忘的记忆并没有多少,那多余出来的部分,想必是师傅她老人家遗留下来的吧。望着这片茫茫大雾,李幼白不禁感慨,真难以想象师傅究竟选择忘记了多少事情。

  李幼白感慨了一阵后,盘坐在地上,闭上眼睛。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今日杀戮贼人的场景,鲜血四溅带来的兴奋,搏杀时的狂热,以及碾压敌人的爽利,一幕幕如同破碎的镜片,纷纷坠入漆黑无尽的深渊之中,令她仿佛置身于永恒坠落的深空里,无尽的黑暗将她紧紧包裹,一种难以言喻的失重感和迷茫感涌上心头。

  突然,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,随后猛然睁开双眼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
  她定了定神,试图再去回想那些场景,却发现关于今日杀人时的细节,已然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,好似被一层迷雾遮住,怎么也抓不住。

  “这把剑果真是个稀罕物件。它能让我忘掉杀人

上一页下一页